唐永紅：2024年臺灣“大選”結果及其影響芻議

唐永紅 資料圖

　　作者 唐永紅 廈門大學臺灣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臺灣2024“大選”1月13日落幕。民進黨(40.05%)、國民黨(33.49%)的得票率符合其各自的基本盤。筆者在2016年臺灣“大選”后接受媒體采訪就預言民進黨大概率有12年執(zhí)政的機會，2020年“大選”后再次講過。《中國評論》月刊2020年5月號發(fā)表的筆者的專文《臺灣社會的脈動與國民黨的出路》也有提及。

　　事實上，早在2014年臺灣發(fā)生太陽花反服務貿易協(xié)議運動后的民意調查，就發(fā)現民進黨成功了改變臺灣民心民意與社會意識形態(tài)，進入了所謂“政治正確”的政治收獲期。民進黨因此“大選”時總是設法打“統(tǒng)獨牌”、主權牌、抗中保臺牌，而且在不影響臺灣的安全、經濟與民生的情形下每每奏效。

　　此次選舉，民進黨的選戰(zhàn)策略及其結果也依然如此。此次民眾黨參加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柯文哲得票數369萬票、得票率26.46%，造成國民兩黨候選人得票率較2020年下降。但眾所周知，民眾黨的支持者主要是不喜歡國民黨和民進黨的人士、中間選民及年輕一代，而其中多數支持者特別是年輕一代的意識形態(tài)和兩岸關系立場是綠色的，只是因利益分配等其他因素不喜歡民進黨而轉投了民眾黨。實際上，2020年“大選”中蔡英文得票率(57.13%)更接近當時有投票權的臺灣民眾中持“一中一臺”、支持“臺獨”的民眾比例。四年來，臺灣社會意識形態(tài)結構隨著人口的新陳代謝毫無疑問已經進一步“藍消綠長”“統(tǒng)消獨長”了。

　　臺立法機構113席“立委”中，無黨派取得過半席次，出現藍52席、綠51席、白8席、無黨籍2席的局面。這意味著未來民進黨當局要推行有利于民進黨的政策、法案可能將面臨一定阻力，需要尋求跨黨派的合作。尤其在推動涉及兩岸關系的政策、法案上，更不會那么容易。不過，民進黨當局近期也不會從法理層面去走完“臺獨”最后一哩路，因為那在法規(guī)層面碰觸了《反分裂國家法》劃定的紅線，越過了大陸關于兩岸關系性質定位的底線，一定會引發(fā)臺海戰(zhàn)爭，而目前大部分臺灣民眾都不愿戰(zhàn)爭，多數“臺獨分子”還只愿“和平臺獨”。加之兩岸實力對比懸殊，因此，民進黨當局只會在美國等境外勢力愿意出兵“保護”臺灣的情況下才會推動“法理臺獨”。當然，民進黨當局會繼續(xù)為將來推動“法理臺獨”做方方面面的準備。

　　民進黨4成得票率及“立委”席次未過半，意味著并未獲得過半民眾的支持，很多政策法案將難以成法推動，未來仍然有丟掉政權的可能。關鍵在于在野黨能否形成聯(lián)盟，但理念與利益分歧較大使得聯(lián)盟合作較難，正如此次選前“藍白合”最終失敗一樣。事實上，深層次來看，柯文哲本人和多數支持者是綠色的，國民黨和民眾黨在理念和利益層面大體上很難談攏，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就是南轅北轍。在兩岸關系上，除了希望兩岸相互承認、和平發(fā)展、只經不政與拓展臺灣國際空間，以及反對大陸軍演與反對臺海戰(zhàn)爭是兩黨共識外，其他方面難有合作空間。

　　國臺辦新聞發(fā)言人1月13日晚表示，這次選舉改變不了兩岸關系的基本格局和發(fā)展方向，改變不了兩岸同胞走近走親、越走越親的共同愿望，更阻擋不了祖國終將統(tǒng)一、也必然統(tǒng)一的大勢。的確，從兩岸關系的性質定位來看，目前兩岸的“憲制規(guī)范”都規(guī)定“兩岸同屬一個中國”，以聯(lián)合國為代表的主流國際社會也認同“兩岸同屬一個中國”，因此兩岸關系的基本格局確實無法為臺灣選舉所改變;兩岸關系發(fā)展終極走向統(tǒng)一也是實力對比決定的。但需要注意的是，從現實層面看，大多數臺灣民眾的國家認同和統(tǒng)一意愿是與其“憲制規(guī)范”矛盾的，他們堅持“一邊一國”或“一中一臺”的國家認同，表面上說維持現狀，但內心深處期望將來有機會“臺獨”。

　　走近走親、越走越親的確是兩岸同胞的共同愿望。但我們必須要區(qū)分臺灣民眾和臺灣同胞。民眾并不都是同胞。認同“九二共識”的才是同胞。支持、從事“臺獨”的，勾連外部勢力阻礙國家發(fā)展的，乃國家的敵人或漢奸之流。目前來看，由于民進黨當局先前出臺了所謂“國安五法”、“反滲透法”等威脅、恐嚇、阻礙、減少兩岸民間交流的法規(guī)與政策，加之世界經濟與兩岸經濟發(fā)展態(tài)勢以及地緣關系問題，民進黨繼續(xù)執(zhí)政下兩岸關系要出現先前的“官冷民熱”的可能性較低。民進黨當局或受經濟壓力會主動放開陸客入臺，這就涉及兩岸公權力層面、政策層面的合作交流。

　　筆者認為，兩岸公權力層面、政策層面的合作交流必須要建立在“九二共識”、反對“臺獨”的政治基礎之上，兩岸才會相向而行，兩岸和平發(fā)展與交流合作才能為和平統(tǒng)一創(chuàng)造條件。實踐中，要把“九二共識”這一抽象的政治概念和具象的利益福祉緊密掛鉤，體現在臺灣的安全與發(fā)展之上。認同與堅持“九二共識”，臺海才有和平，有助于臺灣民生經濟的政策才可開放，公權力層面的合作交流才可進行，讓臺灣民眾體認到“九二共識”會帶來安全上的、經濟上的、民生上的好處。反之，如果拒不認同“九二共識”、從事“臺獨”分裂、勾連外部勢力阻礙國家統(tǒng)一與民族復興，那么不僅沒有公權力層面的合作、政策層面的開放、兩岸合作交流的好處，而且，更會受到大陸的嚴厲制裁與打擊，失去發(fā)展福祉，甚至失去臺海和平與臺灣安全。如此，臺灣民眾遲早就會知道該做如何選擇。窮則思變、痛則通是也。

　　推進國家統(tǒng)一與民族復興是既定的奮斗目標，堅定不移地切實加以推進就是戰(zhàn)略定力的表現。實踐中任何具體的策略與政策都必須與時具進地加以調整，必須根據國際國內形勢、島內局勢的變化而做相應調整。如此，才有助于目標的實現。否則，墨守成規(guī)，不僅無疑，反而有害。

　　臺海局勢演變方面。賴清德標榜自己是“務實的臺獨工作者”，表明“臺獨”是他的夢想，并會以“務實”的手段去實現?，F實中，所謂“務實”，意味著他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黨政資源和一切可能的手段踏踏實實地推進“臺獨”目標的實現，但他知道多數支持者希望“和平臺獨”，因此他不會在沒有安全保障的情況下推動“法理臺獨”。以民進黨為代表的“臺獨”分裂勢力一直以來寄希望于美國的支持與保護。但美國奉行國際現實主義，只有當美國盤算好什么時候正式支持“臺獨”包括與臺灣“建交”、出兵“保護臺灣”對美國最有利才會去做，但未來四年這個可能性極小。

　　畢竟，美國如今內憂外患，今年恰逢選舉年，外部還有兩場戰(zhàn)爭拖著后腿，維持中美邦交關系還有著巨大現實利益暫時難以割舍;在與中國的戰(zhàn)略競爭中拉幫結派尚未成型、“北約亞太化”尚未成軍、武裝臺灣尚未到位，還需要為與中國攤牌爭取時間來做準備。因此，近期上美國會和中國繼續(xù)維持斗而不破的局面。為此，美國宣稱要在中美戰(zhàn)略競爭上設置護欄，繼續(xù)維持“戰(zhàn)略模糊”。一方面，主動尋求中美高層對話，宣稱堅持一個中國政策，不支持“臺獨”;另一方面，在打“臺灣牌”“以臺制華”中以不攤牌、不斷交為前提，既不與臺灣“建交”，更不承諾出兵“護臺”，還不斷敲打著民進黨當局，不讓其在“臺獨”道路上冒沖，避免美國在沒有準備好之前被民進黨當局完全拖下水。

　　因此，在可預見的2028年之前，大概率上，中美都會維持斗而不破的局面，民進黨也不敢貿然修憲推動“法理臺獨”，臺海雖會隨時風起云涌，甚至掀起驚濤駭浪，但局勢總體應會可控;但民進黨必然會小動作不斷，例如，會繼續(xù)搞“去中國化”，阻礙兩岸人文社會交流，特別是會繼續(xù)與美國等外部勢力勾連，導致兩岸對抗態(tài)勢強化。

　　令人擔憂的是，民進黨當局雖然不會輕舉妄動修憲搞“法理臺獨”，但會持續(xù)推進“去中國化”，持續(xù)強化“臺獨”意識形態(tài)。島內的教育、傳媒等機構會繼續(xù)被收編，教育體系、輿論體系、政治體系會繼續(xù)基于“一中一臺”定位運轉。在中美戰(zhàn)略競爭過程中，民進黨當局會繼續(xù)勾連美國等外部勢力，抗拒兩岸統(tǒng)一、謀求“臺獨”分裂，并阻礙國家發(fā)展與民族復興。這些將不僅嚴重沖擊到兩岸和平統(tǒng)一的可能性，升高統(tǒng)一前的代價、統(tǒng)一中的成本、統(tǒng)一后的治理難度，而且將嚴重沖擊到國家發(fā)展與民族復興的環(huán)境，升高國家發(fā)展與民族復興的代價與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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