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中美元首會晤，為何影響深遠？

作者：趙明昊

發(fā)于2023.11.20總第1117期《中國新聞周刊》雜志

當地時間11月1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美國舊金山斐洛里莊園同美國總統(tǒng)拜登舉行會晤。此次會晤不同于本次亞太經合組織(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期間的雙邊會見安排，是拜登向習近平專門發(fā)出了一份舉行元首會晤的單獨邀請。美方特別表示，這是一場中美“峰會”。可以說，無論從會晤安排的獨特性，中美兩國和國際社會的關注度，還是會晤本身的重要性而言，這都是一次具有戰(zhàn)略意義和深遠影響的元首峰會。

會晤中，兩國元首就事關中美關系的戰(zhàn)略性、全局性、方向性問題以及事關世界和平和發(fā)展的重大問題坦誠深入地交換了意見。這是習近平時隔6年再次訪美，兩國元首時隔1年再次面對面會晤，體現了中美元首外交的獨特重要價值，對于中美關系發(fā)展意義重大。

此次會晤持續(xù)4個小時，兩國元首就樹立彼此正確認知、妥善管控分歧、推進對話合作等最突出問題提出指導性意見，就應對巴以沖突、烏克蘭危機以及氣候變化、人工智能等全球性挑戰(zhàn)進行全方位溝通，進一步探討了中美兩個大國的正確相處之道，進一步明確了中美共同肩負的大國責任，形成了面向未來的“舊金山愿景”，為實現中美關系的健康、穩(wěn)定、可持續(xù)發(fā)展指明了方向。

努力澆筑中美關系的五根支柱

中美關系要想行穩(wěn)致遠，必須回答好一個根本性的問題：中美到底是伙伴還是對手，是互利合作還是對立對抗？在這個問題上不能犯顛覆性錯誤。習近平明確指出，作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系，中美關系要放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個背景下思考和謀劃。當前，國際形勢持續(xù)動蕩變革，人類面臨諸多全球性挑戰(zhàn)，世界更加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中美關系。中美不打交道是不行的，想改變對方是不切實際的，沖突對抗的后果是誰都不能承受的。大國競爭解決不了中美兩國和世界面臨的問題。這個地球容得下中美兩國。中美各自的成功是彼此的機遇。

在維護中美關系總體穩(wěn)定這個問題上，兩國元首達成重要共識。拜登表示，美中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系，美中沖突并非不可避免，一個穩(wěn)定和發(fā)展的中國符合美國和世界的利益，中國經濟增長有利于美國，也有利于世界。美中關系保持穩(wěn)定，防止沖突，管控分歧，并在符合雙方利益的領域開展合作，有助于兩國更好應對各自和共同面臨的問題。拜登還重申了去年11月在巴厘島會晤中作出的五點承諾，即：美國不尋求新冷戰(zhàn)，不尋求改變中國體制，不尋求通過強化同盟關系反對中國，不支持“臺灣獨立”，無意同中國發(fā)生沖突。

這場備受世界矚目的元首會晤，既是建立在“重返巴厘島”的基礎之上，同時也有所超越，體現了中美關系在曲折中向前邁進的歷史傳承。習近平強調，中美之間的正確相處之道要基于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中國愿意同美國做伙伴、做朋友。相互尊重是人與人打交道的基本禮數，也是中美兩國相處的起碼準則。和平共處是國際關系基本準則，更是中美兩個大國必須守住的底線。合作共贏是時代發(fā)展的潮流，也是中美關系應該有的底色。這三條原則既是從50年中美關系歷程中提煉出的經驗，也是歷史上大國沖突帶來的啟示，應該成為中美共同努力的方向。

為了將上述原則落到實處，習近平指出，中美要共同樹立正確認知，共同有效管控分歧，共同推進互利合作，共同承擔大國責任，共同促進人文交流。這“五個共同”為中美關系的穩(wěn)定發(fā)展?jié)仓鹞甯е?，開辟了中美關系面向未來的新愿景。

第一，中美需要對彼此形成客觀理性的認知。中國正在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不走殖民掠奪的老路，不走國強必霸的歪路，也不搞意識形態(tài)輸出。中國沒有超越或者取代美國的規(guī)劃，美國也不要有打壓遏制中國的打算。

第二，中美需要為管控分歧做出更多努力。雙方要了解彼此的原則底線，不折騰、不挑事、不越界，多溝通、多對話、多商量，冷靜處理分歧和意外。不能讓分歧成為橫亙在兩國之間的鴻溝，而是要想辦法架起相向而行的橋梁。

第三，中美需要切實推動互利合作。中美在諸多領域存在廣泛共同利益，既包括經貿、農業(yè)等傳統(tǒng)領域，也包括氣候變化、人工智能等新興領域。雙方需充分用好在外交、經濟、金融、商務、農業(yè)等領域恢復或建立的機制，開展禁毒、司法執(zhí)法、人工智能、科技等領域合作。

第四，中美需要承擔起大國責任。解決人類社會面臨的麻煩離不開大國合作。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達國家，中美需加強在國際和地區(qū)問題上的協(xié)調合作，向全球提供更多公共產品。雙方提出的倡議應彼此開放，也可以協(xié)調對接，形成合力，造福世界。

第五，中美需要繼續(xù)深化人文交流。要設法減少阻礙人文交流的負面因素，增加兩國航班、促進旅游合作、擴大地方交往、加強教育、殘疾人事務合作，鼓勵和支持兩國人民多來往、多溝通，為中美關系健康發(fā)展夯實基礎。

達成20多項共識和相關成果

中美元首外交既是在理念層面深化戰(zhàn)略溝通的過程，也是兩國關系取得實際進展的“助推器”。舊金山會晤是一次為中美關系增信釋疑、管控分歧、拓展合作的重要會晤，也是一次為動蕩變革的世界注入確定性、提升穩(wěn)定性的重要會晤。此次會晤取得的成果是多方面的，雙方在相互尊重和平等互惠基礎上，探討了各領域對話合作，在政治外交、人文交流、全球治理、軍事安全等領域達成了20多項共識和相關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圍繞中美關系指導原則的磋商更進一步。討論中美關系指導原則是兩國元首巴厘島會晤達成的共識，這對于未來較長時期的中美關系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兩國元首要求雙方團隊針對“七點共識”繼續(xù)展開探討，即相互尊重、和平共處、保持溝通、防止沖突，恪守《聯(lián)合國憲章》，在有共同利益領域開展合作，負責任管控雙邊關系中的競爭因素。

第二，加強高層交往和機制性對話。雙方推進并啟動在商業(yè)、經濟、金融、出口管制、亞太事務、海洋、軍控和防擴散、外交政策規(guī)劃、聯(lián)合工作組、殘疾人等各領域的機制性磋商。雙方同意啟動續(xù)簽《中美科技合作協(xié)定》磋商，重啟中美農業(yè)聯(lián)委會。雙方同意在平等和尊重基礎上恢復兩軍高層溝通，恢復中美國防部工作會晤、中美海上軍事安全磋商機制會議，開展中美兩軍戰(zhàn)區(qū)領導通話。雙方宣布成立中美禁毒合作工作組，開展禁毒合作。

第三，促進中美民眾之間的交往。雙方就中美教育合作達成一致，鼓勵擴大留學生規(guī)模，加強文化、體育、青年、工商界交流，同意明年早些時候大幅增加兩國間直航航班。中方宣布，未來5年愿邀請5萬名美國青少年來華交流學習。

第四，在全球治理領域深化協(xié)調合作。兩國元首強調當前中美應加快努力應對氣候危機，歡迎兩國氣候特使近期開展的積極討論，包括2020年代國內減排行動，共同推動COP28取得成功，啟動中美“強化氣候行動工作組”。雙方還發(fā)表了《關于加強合作應對氣候危機的陽光之鄉(xiāng)聲明》。雙方同意建立人工智能政府間對話機制。

這些重要共識和成果進一步說明，中美之間有著廣泛共同利益，也進一步印證了互利共贏是中美關系的本質特征，對話合作是中美兩國唯一正確選擇。

當然，此次會晤期間，中美元首也談到很多分歧和敏感問題。習近平強調，中方致力于構建穩(wěn)定、健康、可持續(xù)的中美關系，同時，中國有必須維護的正當利益，有必須捍衛(wèi)的原則立場，也有必須堅守的紅線底線。如果美方執(zhí)意以競爭為名，圍堵打壓中國，中方將堅定維護自身主權安全發(fā)展利益。

臺灣問題始終是中美關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問題。習近平詳細闡明了中方的原則立場。中方要求美方恪守一個中國原則，反對“臺灣獨立”，停止武裝臺灣，停止干涉中國內政，支持中國的和平統(tǒng)一。習近平還就經貿科技問題表明了中方的立場，指出美方在經貿科技領域對華遏制打壓不是在“去風險”，而是在制造風險。這些錯誤做法以及由此造成的中美關系不確定性，已經成為最大的風險。

為中美關系發(fā)展增添“人情味”

此次中美元首會晤的舉辦地舊金山，有“美國西海岸明珠”之稱，同中美關系發(fā)展有著不解之緣，見證了中美兩國人民百年交往的歷史。158年前，大批中國工人來到美國，修建連接東西海岸的太平洋鐵路。從這里出發(fā)，中美兩國之間發(fā)展起7600億美元雙邊貿易和累計2600多億美元雙向投資，建立起284對友好省州和友好城市關系，最多每周300多個航班和每年500多萬人次的相互往來。

當地時間11月15日，習近平在美國友好團體聯(lián)合歡迎宴會上發(fā)表重要演講并指出，中美關系的根基是由人民澆筑的；中美關系的大門是由人民打開的；中美關系的故事是由人民書寫的；中美關系的未來是由人民創(chuàng)造的。這四句話情真意切、擲地有聲，為中美關系發(fā)展增添了感人至深的“人情味”，引發(fā)美國各界人士的強烈共鳴。

元首外交是兩國人文交流的特殊重要形式，習近平本人就是中美人文交流的踐行者。1985年，他第一次訪問美國，就是從舊金山入境，至今還保存著一張在金門大橋的留影。拜登在為習近平主席舉行午宴前，還特意用手機向習近平主席分享了這張照片，成為兩國元首外交中的一個“暖意時刻”。此外，拜登還邀請習近平一道在斐洛里莊園里散步，并親自將習近平送到上車處道別。這些細節(jié)是美方對中方高度尊重的體現，也是習近平同拜登多年交往的體現。

毋庸諱言，中美關系仍然面臨不少挑戰(zhàn)，美國的一些對華鷹派人士污名化和阻撓中美之間正常的人文交流，通過司法調查等手段制造“寒蟬效應”。越是困難的時候，越需要拉緊人民的紐帶、增進人心的溝通，越需要更多的人站出來為中美關系鼓與呼。習近平強調，中美兩國雖然歷史文化、社會制度、發(fā)展道路不同，但人民都善良友好、勤勞務實，都愛祖國、愛家庭、愛生活，都對彼此抱有好感和興趣。正是善意友好的涓滴匯流，讓寬廣太平洋不再是天塹；正是人民的雙向奔赴，讓中美關系一次次從低谷重回正道。

來自人民、植根人民、為了人民、依靠人民，在中方對于中美關系的思考與謀劃中，“人民”占據了中心位置。習近平在此次訪美期間，也感受到了來自美國人民的友好態(tài)度。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亞洲協(xié)會、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美國商會等友好團體為習近平主席舉行聯(lián)合歡迎宴會。參加歡迎晚宴的美方人士，有知名工商界代表，也有普通民眾；有年屆百歲的老人，也有風華正茂的青年。晚宴前，習近平專門安排時間，同30多年來交往過的美國朋友親切會面。

總之，在兩國元首把舵領航下，中美關系這艘巨輪穿越暗礁險灘，從巴厘島抵達舊金山，殊為不易。舊金山成為中美關系發(fā)展新的起點，兩國找到正確的相處之道，符合人民的期盼，也是國際社會的愿望。明年是中美建交45周年。中美雙方應當共同落實好“舊金山愿景”，進一步夯實中美關系的根基，打造和平共處的支柱，推動兩國關系朝著健康、穩(wěn)定、可持續(xù)的方向發(fā)展。

(作者系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教授)

《中國新聞周刊》2023年第43期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